冰瑚

作者：冰瑚
衍生：移動迷宮/The Maze Runner
配對：Newtmas無差
分級：PG-13
注意：電影2與3間的劇情衍生。本文為磕糧群首刊「約會號」合本的邀稿，在5/15的今天解禁放出囉！




汗水沿著額角滑下，落進右側的眼睛裡，那感覺有些刺痛與酸澀，令他緩慢地眨動了幾下眼睛，身體卻沒有絲毫動彈。現在的他不能發出半點聲響，不能驚動那隻他盯上的獵物。
棕色的野兔安靜地蜷縮在乾燥到近乎枯萎的草叢中，嚼著土黃色的草葉，高高豎起的耳朵隨著風聲轉動，看起來就好像隨時都會蹦起來逃走。這是今天裡他唯一看見的獵物了，一隻野兔，老天！在這片貧瘠的黃土上簡直能稱為奇蹟了，而他不想放過這個奇蹟。

他將食指按在狙擊槍的扳機上，緩慢地吐出一小口氣來穩定呼吸，接著穩定且迅速地扣下扳機。
巨響的轟鳴迴盪在耳邊，他迅速躍起，而那隻野兔的速度比他更快，受到驚嚇的小動物用力地蹦著後腳，像枚子彈那樣飛快地竄出去──
他發出了懊惱的低咒，正打算補上一槍時，另一聲巨響迸發，那隻野兔倏地倒在地上。

「看來還是我的槍法比較好，是吧Tommy？」
身後傳來的竊笑令他憤恨地轉身，朝走過來的人做出幼稚的鬼臉，對方那頭金髮在熱烈的陽光底下仍舊閃閃發亮地耀眼，他從來不知道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。
「我準備要打第二槍了，本來是會射中的。」Thomas哼哼兩聲。
「別喪氣，我會將處理小兔子的工作交給你──」Newt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，笑得格外友善，「分工合作，對吧？」

Thomas痛恨這種時候的分工合作，說真的，狙擊槍不是他擅長的範圍，他更適合方便攜帶及使用的手槍，他能用手槍打中幾十米外的人，而Newt顯然擅長在旁支援的狙擊項目。
要不是為了他們今天的晚餐……
Thomas一邊在心底抱怨著，一邊認命地去處理那隻獵物，試圖以Frypan教導的烹調手法弄出一頓美味來。但沒有人可以是Frypan，最後他們解決的是一盤沒滋沒味的乾烤兔肉。
但這已經比前幾天的都要完美了，Thomas想。

這次他們的任務是在沙漠中勘查地形，已經進行了快要一週的時間。這期間他們往往靠營地準備的乾糧或烤餅來度過，這些乾巴巴的食物肯定沒有一盤貨真價實的肉來得好吃。
他們已經沿著這條路線尋找到某些WCKD的蹤跡，或許再過不久就能收工回家。
家，這個名詞對於此刻的他們來說仍然虛幻且遙遠，即使在Vince的協助下成功找到一處靠近沿海的庇護所，但那終究不長久。營救其他孩子們及Minho的任務仍未完成，或許直到那時候，他們才能真正去尋找一個能夠安心定居的家園。

繼續花上一整個下午的時間來勘查路線，直到太陽落入地平線，他們才摸黑回到藏在岩壁陰影處的吉普車附近。
沒有升起火堆，畢竟這麼做容易被WCKD巡邏的大堡給發現，他們躺在平坦的沙地上，蓋著厚實的大衣外套，如前幾個晚上那樣仰望著繁星和月彎點綴的夜空。

「知道嗎？Tommy，聽說每顆星星都擁有自己的故事，」Newt的聲音打破了有些孤寂的寧靜，「人們在死亡後，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星，繼續照耀著陸地上他所關心的人。」
「這是從哪裡聽來的故事？」Thomas在黑暗中皺起眉，「好像太過悲傷了點。」
「Aris告訴我的，我也不曉得他是從何處聽來的，」Newt輕笑，「或許在女孩子之間比較喜歡這種浪漫的故事吧。」
「但這樣太過寂寞了，我是說──死去的那個人，只能掛在天空上，遙遠地望著地面上發生的一切，卻再也碰觸不到那些所愛的人們。」Thomas喃喃。

「我倒覺得這很不錯，」Newt發出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響，在Thomas偏頭望去時，形成了面對著他的姿勢，「能夠繼續在天空上凝視著自己所愛的人們，即使已經死去……也比被埋進土裡，或是燒成灰飄在空氣中要好上許多不是嗎？」
「反正我不怎麼喜歡，」Thomas打斷他，「你也別去想這些東西，死亡離我們還那麼遙遠不是嗎？在打倒WCKD救回Minho後，我們所有人都會活下去的。」
Newt忍不住輕笑，在Thomas幾乎要朝他怒目瞪視時終於勉強止住了。

「你說的對，比起掛在天上看著你們，我更喜歡站在你們身邊和你們並肩作戰。」
「然後一起找到美好的家園──」
「是的是的，還要有一個完美的家──」
「我們肯定會成功的！」
Thomas轉過身面對Newt，雀躍地朝天空揮舞拳頭，沒有錯過對方眼中閃爍的光。那彷彿星辰的微光，又如同希冀或者希望那樣充滿美好的情緒。Thomas喜歡看見這樣的神采，尤其來自Newt的眼睛。
「我們會做到的。」Newt嘆息。

他們的位置在對話間不知不覺靠得很近，Newt的手肘碰觸到了Thomas的肩膀，那熱度透過薄薄的長袖蔓延開來，直到成為足以熨燙人心的溫暖。
那股溫暖讓Thomas喜悅，發自內心地，他忍不住又在沙土上挪了挪，讓自己更靠近Newt一點。在只有他們彼此的夜晚裡，這麼做似乎並沒有什麼關係，Thomas有些模糊地感受到這點。
Newt的神情有些縱容與無奈──別管Thomas是如何在黑暗中看見的──但那隻手卻自動自發地握住了他的，彷彿早就知道Thomas靠過來的、張開的手掌是想要做些什麼那樣。

哦，他們總是充滿默契。Thomas暗自竊喜地勾起嘴角，也回握了Newt靠著自己的那隻手。
手指輕輕地碰觸，接著是整個掌面，在翻轉後自然而然地交叉，形成手指相扣的姿勢。彷彿他們已經這麼做過了千百遍。
畢竟眼前的人，是他們能夠信任到託付身後，相信到能夠無條件追隨的人。

「如果……我是說如果，」Thomas為了不知名的緊張舔舔嘴唇，「假如有天我也化作了星星，那麼肯定會為你照耀前路，指引你在夜晚中繼續前進，而且會是最亮的那顆。只要你抬起頭，就一定看得見我。」
「Tommy……」Newt嘆息的熱氣吹拂過他的臉頰，「我們說好不繼續提這個的。」

「我知道，我知道，」Thomas收緊了手指，「我只是說，如果。」
「我不會讓這種如果發生的。」
「我也不會。」

他們在黑暗中竭盡所能地靠近，額頭抵上了額頭。那是種令人沉醉的親暱，卻彷彿在這樣的夜裡並沒有哪裡不對。他們的眼睛中倒映著彼此的身影，這幅光景在星光的映襯下顯得美麗又脆弱，讓他們在此時此刻永遠地銘記在心。
他們安靜地對視著，直到微笑攀上嘴角，直到默契的笑聲壓過短促的呼吸聲。

「這實在是有點傻，你覺得呢？Newt。」Thomas喘著氣，笑得有些樂不可支。
「的確很傻，看著星星暢想還沒發生的未來什麼的。」Newt的語氣中充滿被逗樂的情緒。
他們凝視著彼此的笑容，錯開了相抵的額頭，將視線挪回閃爍的星空。
「不會有那麼一天的，我保證。」Thomas信誓旦旦地如此說著，不忘搖晃著Newt的手，當作一個沒有拉勾的約定。

他們都會活下去。活下去，逃離這個糟糕透頂的地方，去到一個他們都會喜歡的新家園。這肯定會發生的，即使現實給了他們如此多的磨難，他也堅定地這麼相信著。
由繁星為他們見證。
Newt捏緊了他的手指，Thomas頓了頓，也跟著回握了。

他的胸腔滾燙，有些渴望脫口而出的情緒湧動在胸口，在這個寧靜的、美好的瞬間──但最終，那些東西在夜空中安靜了下來，緩慢地縮回了心臟深處，在每個躍動間歇下了。
Thomas感到有些難以名狀的遺憾，卻不曉得自己在為錯失什麼而悵然。
這仍是個美好的夜，Thomas默默地想，並沒有什麼不好的。

身旁之人的呼吸在寧靜中變得綿長，Thomas愣了許久才發現。他努力不發出聲音地轉頭，凝視著另一人微微側向他的睡臉。
在月光下，那是幅能讓他連呼吸都安穩下來的畫面。

這就是Newt，是總會在身旁支持他、跟隨他、捍衛他前進的Newt，是如陽光般閃耀，又比微風還要溫柔的一個人。
只要知道這個人還陪在他身邊，就算即將面對的是世界末日，也總是不那麼令人害怕。

他小聲地嘆息，沒讓任何人聽見。
「晚安，Newt。」
他輕輕拉過那隻手，靠在自己心臟的位置。

*

很久很久以後，當Thomas忽然回憶起那個夜，他才想起，最後似乎只有自己做出了單方面的承諾，他並沒有等到另一人的保證。
某種鈍痛會在瞬間割裂他的胸膛，切割他蹣跚跳動的心臟，最後滾燙他的眼眶，讓他在仰望星空時落下眼淚。他終究沒來得及明白，在那個夜裡自己錯過了什麼。

這之後，Thomas養成了一個新的習慣，偶爾會讓人笑話與不解，但他從未解釋，只是固執地這麼做著。
他總會在夜裡尋找最亮的那顆星，在營火旁、山丘下、海灘上，在他留下孤獨一整排的腳印時。
而那顆最亮的星會為他照亮夜路，指引他前進，帶領他回家。
一如往常。



-END
他永遠是繁星中最閃耀的那一顆，
而當星光墜落，
代表的是他回歸了他的身畔。